枫叶红了

　　秋末冬初，到岑巩县各地漫游，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，无疑是水尾镇大树林村那一株株参天蔽日的古枫林了。五六百岁的古枫树，每棵树需要三四个成人才能合抱过来，这样的古树一大片，随处可见。这片古枫林，是当地所能看到的最古老、最庞大的枫树林了。

　　大树林苗寨，位于岑巩县水尾镇北1.5公里处，为大树林村委会驻地。1936年1月，红二军团长征时路过此地，曾在这片古枫林里露宿，流下许多感人的故事。村委会后是古枫木林，占地面积约100亩，原有古枫120棵，现存80余棵，水尾至驾鳌的乡村公路从苗寨古枫林中通过。过住行人和车辆都愿在此一歇。古枫最大直径约1米，三四人才能合围，树高30余米。百余棵古枫树形成一片大树林，苗寨以此得名。苗寨陈家在此聚族而居，4个村民小组，300多人。

　　春深盛夏时节，大树林苗寨叠翠千层，绿冠伸展，遮天蔽日。群鸟噪林，青藤攀缠于树。阳光从枝叶缝间透射于地，斑斑驳驳，光怪陆离;深秋时节，枫林似火，叶片如丹，一片金光绚烂的景象。据说，120棵枫树是苗寨陈姓人家的祖先在迁居此地时，亲手植下的护寨树，至今已有600多年的历史了。

　　别的树，不知已在历史的风雨中轰然倒下过多少回了，想找到一棵近千岁老树，何其艰难。这些古枫，何以能够独善其身、历经数百年而能巍然挺立风雨中呢?稍有心意的人，一定觉得这是一桩怪事、奇事，觉得是个不解的大谜。

　　大树林村80多岁的苗族老人陈精成说，大树林苗寨陈家，于明朝洪武年间从江西迁徙而来，一路辗转，想要择地而居，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地方，因为他们每到一地，首先就是亲手栽植枫树，因为陈家老人说过，枫树是苗族的生命树，如果枫树落土成活，此地是生地，适合苗族居住，如果枫树不活，此地是死地，则不适合苗族人居住。陈氏走走停停，辗转若干地方，种下的枫树都不成活，当他们来到思州地界，看到一片大坝，四围山清水秀，生态优美，立即停下脚步，栽植枫树，来年发现枫树棵棵成活，于是在此定居下来，繁衍生息至今。

　　陈精成老人说，苗寨古枫树是任何人不敢碰的，碰了人就得倒霉。有一年，一个败家子爬上树去砍树枝，摔下树来讲不得话，吐血死了。有一户人家，听老人说陈圆圆在一棵树下埋藏得有财宝(明末清初，陈圆圆携带吴三桂子孙隐藏在大树林一公里处的马家寨，认大树林陈家为娘家，经常与陈家往来)，深更半夜全家起来悄悄偷挖，财宝没挖到，把树挖死了。后来，这家人就阴一个阳一个地死绝了。再后来，就再没人敢去碰这些老祖宗亲手栽下的古枫树。死去的枫树大多是老了空了心，被大风吹倒或是被雷电劈倒的。

　　关于苗族与枫木树的故事，在当地的苗族古歌里，也早已经清楚明白地流传下来了。这里说得非常清楚：在远古时代，掌管种子的劳公在平整的土地上播下了树种，长出枫、杉等，遍布山坡，后将枫香树移植到寨边的鱼塘岸上。枫香树上栖息着鹭鸶和白鹤，经常偷吃鱼塘里的鱼。养鱼人香两误认为是枫香树所为，引起纷争。理光裁决枫香树是藏贼的窝，便将其砍倒。砍倒后的枫香树化生出宇宙万物及人类，树根变成鼓，树尖变成鸡，树叶变成燕子，树皮变成蜻蜓，木片变成蜜蜂……枫树的躯体同时生出人类的母亲--妹榜妹留，即蝴蝶妈妈。妹榜妹留长大后和水上的泡沫恋爱怀孕，生下12个蛋，这些蛋又孵出姜央、雷公、龙、虎、蛇、蜈蚣等12兄弟。12兄弟都争着当老大，人类始祖——姜央智败雷公及各种动物，被尊为大哥。

　　人类和万物都生自枫香树。这个传说，表明了苗族同胞自古就有了朴素的生命意识。人与自然“同宗同族”，理应和谐相处。况且，这枫树还被神化，对人类不仅有生育之恩，还有着护佑之情。人类对枫树自然就有了感恩和敬畏情怀，于是对它们世代顶礼膜拜，尊崇呵护。

　　苗民心中这些根深蒂固的意识，无形中给枫树罩上了一身的护体灵光，在历史的刀光剑影中，唯有它们安然一路走来。对今天人类如何破解自身与自然的紧张关系，是有着很深刻的启悟的，这恐怕比采取任何一项最科学的环保措施都要来得有效。

　　因“蝴蝶妈妈”生于枫木之中，所以当地苗民都把枫树叫作“蝴蝶妈妈树”，枫林也便成了人们意识中的祖先，成了自然之神，人们对原生的自然，深情地景仰着，敬畏着，膜拜着，呵护着，一直挺进现代文明无处不在的今天。

　　如今，大树林苗寨70多棵古枫得到林业部门的挂牌保护，当地政府将影响古枫安全的房屋及设施撤除，并将古枫林作为旅游休闲景观地打造，将保护与文化旅游开发相结合，使大树林苗寨人家获得了收益，苗寨群众更加增强了保护古枫林的意识。

　　岑巩古称思州，自古就有苗民在此居住。到明代，思州、铜仁、石阡、思南四府有苗民达到10万人以上。

　　今岑巩县境内苗族尚有吴、陈、石、龙、杨等10余姓氏，散布于各乡镇。他们喜欢建寨于山坡上或山间小平坝，多聚族而居，大的寨子有100余户。苗寨的特点是：寨旁广植枫木、柏树，春夏浓荫蔽日，秋来枫叶流丹，霜林如醉，极具思州苗寨独有的古朴、雅致的遗风和神韵，是发展文化旅游所不可多得的资源遗产。

　　在这里，人与自然相依相存，和谐交融，并形成天人合一的有机整体。这些存在，正是这种原初生命意识形态下，衍生出来的最具原生态的环保意蕴，它对现代人应该如何与自然相处所表现出来的迷茫、困惑，无疑是一种极好的感性启悟和解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