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藏青色的土地上抒写和呐喊—— 读李文明先生《千年短裙》

2025-10-30 黔东南新闻网 罗先桂 王槐雪

  2025年7月28日,我参加了几位作家的一次活动,席间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、黔东南州文联原主席李文明先生送给我一本他所著的《千年短裙》,这是2025年6月再版的版本,我请求他现场签名,他欣然同意。《千年短裙》这本书,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了,也片断式的读过其中一些文字,但因为近年来读书较少,也就没有刻意地去找来读。

  这次拿到新版的书,内心非常愉快,本想用几天时间一口气读完,后因工作繁忙,一直放在家里没有动。直到国庆放假,我才把书拿出来翻阅,仅看数页,立刻被深深吸引,随后用两天的时间看完,阅读过程中,时常掩卷回味、思索,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被触动,淡淡的,又沉沉的,挥之不去。我从未对文学作品写过什么“评论”,年少时写的所谓“读后感”“观后感”,也不过是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而已,然而读了《千年短裙》,总有一种思绪,促使我去表达,于是提笔,写下以下文字,聊以记录,亦博诸君一笑。

  李文明先生的文字,多数使用很直白的描写方式,用事物进行叙述,很少用大而华丽的词语,也不用气势恢宏的排比句,就像一个博学的老人和你聊天,慢慢地谈,他的话语,仅是把事物的形状和他的思考说出来,是分享,而不是说教的口吻。而我,就这样静静地听。我不过多的介绍书中所写的内容,也不去重述文章的写作方式、技巧等等,我更想探索作者的情感表达、个体在某一类地方文化中的责任、作为和思考。

  善良和真诚,构成了“千年短裙”这一方天地独特的底色。

  “千年短裙”是什么?简单来说,是以贵州省榕江县两汪乡空申地区,苗族同胞的一种服饰,这一带的苗族妇女身上穿的连“滚边”在内的七寸许长的百褶短裙,被称为“世界超短裙”。作者以此为核心,把笔触延伸到整个两汪乡,涉及到两汪、加簸、空申、空烈、柳吉、乌洒、加卑、卡寨等地,勾勒出了一方小小的天地,写出了这片土地人们的生活方式、文化传承。作者的先辈世代居住在这里,“这里没有发生战争,没有英雄问津,也没有名人路过,更不消说出过达官贵人和文人商贾。”他们自给自足,与世无争,过着隐世的生活。在这种前提下,这一群人,祖祖辈辈下来,养成了善良、真诚的品格。在乱砍滥伐的年代,寨老不惜用生命捍卫古树,要守住村里的风水,坚决执行村里的榔规榔约;在“百年回访”中,作者的老父亲未经商量,“一意孤行,”坚决推动加簸、空申两个大村寨断了百年的互访大礼仪活动;不同的村寨相约每年一起“判路”,劳作之余,饮酒唱歌,邀客人,以邀到客人多为荣,让村寨间的交通更通畅,也让情谊联系更紧密;在吃卯节里,人们把含苞的稻穗和烧鱼包在糯米饭团里,面朝东方吃下,东方是苗族人的故土,千百年过去了,人们永不忘根。在这里,一家有事,举寨帮忙,并且不计报酬;在这里,男女平等,男耕女织,终身托付,直到终老;在这里,上山打猎无论大小,全寨有份;在这里,秋收以后,牛直接放进山里,第二年春耕才进山找牛,并且必定找得到。

  这一幅幅一幕幕生动的画面,一个个一群群鲜活的人,在作者笔下呈现出来,漫延开去,逐渐勾勒出一幅世外桃源般的美景。苗族同胞喜欢藏青色,无论他们走到哪里,仍是这一方天地里的人,作者把他们的真诚和善良绘上去,就成了这本《千年短裙》的底色。

  责任和行动,是数十年如一日对故乡的表白。

  在书本中,我们可以了解到,作为从苗寨里走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、在外工作的“干部”,作者主要从两个方面对家乡的发展倾注了全部心力。

  一是通过自己并不强大的力量,建设家乡,帮助乡亲们改善生活。客观来说,历史上苗寨发展水平不高,物资欠缺,苗家人的生活并不富足。“我从相关部门争取一点补助资金,并发动全寨投工投劳,把水从远山引进寨子。”“我通过各种渠道筹集到买钢筋、炸药的钱,发动全寨老小投工投劳,终于修出一条小小的公路与外界连接。”短短数语,却不知道饱含了多少艰辛。没有到过贵州山村的人,根本不知道在这里修建基础设施,通水通路能有多难。材料去哪里买?怎么运进山?劳动力怎么组织?涉及到哪一家哪一户的土地怎么协调?安全怎么保障?以及最关键的:钱从哪里来?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,背后有无数的辛苦和委屈。而建设家乡,也让作者收获了乡亲们的尊敬和热爱。公路通车竣工典礼当日,作者因工作原因不能回乡参加活动,“听一些老人说,那天他们一直等我到太阳落山才吃饭。”让作者深受感动。所以当他再次帮助家乡扩建芦笙场后,克服了困难回乡参加启动仪式,引起了乡亲们的欢呼。

  每一次回乡,作者都是以谦卑的姿态与家人、朋友、乡亲相处。为老人送钱,请朋友吃饭,帮乡亲们拍照,为寨上的人谋出路,默默地做着他认为该做的一切,有一次,因为赶路急,没有和盖瓦的乡亲打招呼,他都感到羞愧。这些点滴,作者平淡地记录下来,却打动了我,也许,也能打动别人。

  另外一种方式,就是记录、保护、宣传民族文化。在对本民族文化有了全新的认识和定位之后,作者萌生了对地方发展和文化传承的历史使命感,也许他没有想过这么沉重的词句,但却是根植于心中的一份执念。这里的一草一木、一屋一瓦都让他深深眷恋,从青年时代开始,他就总想为家乡做点什么,但怎么做,却又无从着手,“心里隐隐地、莫名地感到惶惑和焦虑。”一个为家乡文化宣传的契机,打开了作者的思路,原来用笔、用相机对家乡进行记录,也是一种宣传,一种保护。这些事,他一做就是几十年。

  他身体力行,奔走在田间,为家乡记录、宣传;他邀请潘年英等大作家来到苗寨采风;每年的茅人节,他都帮助策划、筹备,并组织身边的朋友前往,感受独特的风土人情,很多文艺工作者都在那里获得灵感,创作出了优秀的作品,我也有幸参加一次采风活动,回来后,与几位老师共同创作了《茅人坡上唱情歌》这首原创歌曲。

  文化的发展和保护是漫长的,需要久久为功,李文明先生为家乡发声的动机,催生了《千年短裙》,该书面世后,在文化界曾引起不小的轰动,然而一部《千年短裙》远远不能完整表达他对故乡的热爱,仅仅是文学的形式也写不尽故乡的风情。

  遗憾和希望,永远伴随着历史发展的始终。

  “我故乡的芦笙已经没有人能吟唱芦笙词了。”在《千年短裙》中,我们明显感受到作者的一种深深的遗憾:一群生活在群山里的人,他们创造、传承着一种独特的文化,这文化涉及到服饰、饮食、歌舞、礼仪,在这个世界上,是独一无二的存在。传统的民族文化传承艰难,将面临融合甚至消亡,如何保护与发展,出现了多种探索:村寨上40人的芦笙队苦苦支撑,队员生活无着落;古歌的传唱后续无人;个别游客对苗族文化的误解;这些种种,让作者感到无奈甚至愤怒,并且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出来。

  而另一份遗憾,则是在若有若无中透露出对岁月流逝、年华易老的感慨。作者笔下,写了新生命的诞生与“满月酒”,写了年少时玩伴的老去。有“务西”老人的艰辛与苍老,有“老丢”老人的美丽与凄凉。生命的诞生与死亡、事物的发展与消亡,这是天道,谁也无法阻拦,这无关城市和农村、贫穷或富贵。所以作者只是表达了感慨,而没有用很重的笔力去书写。那些加簸古树下的老人,抽着烟,整日里枯守着村寨,是否也是在守着自己的过往?

  西方的人民亦颇具智慧,在他们创造的古希腊神话中,潘多拉意外打开了魔盒,把疾病、灾难等种种不幸放到了人间,但也放出了雅典娜偷偷存进去的“希望”,所以人们在苦痛中,仍然坚持,相信能改变现状,不断受苦,心存希望,不断前行,人类文明就是在这种宿命中走到今天。

  这本书是2011年写成出版的,2025年再版,十余年前,作者已经感受到现代生产生活方式带来的巨大冲击,为民族文化的传承感到深深的忧虑。对新的文化如何接纳,如何理性过滤摘选?我们能读懂他字里行间的焦虑和无奈。而时到今日,两汪空申村的“茅人节”仍在举办,空申的“青白茶”已成为地方上的特色产业,乡间民宿以民族文化进行包装推荐,成效明显,先辈的歌谣进了孩子们的课堂,我们的“千年短裙”,仍焕发出勃勃生机。

  在节日里,身着藏青色苗服的寨老、穿着千年短裙的姑娘、举着芦笙外出务工回来的青年小伙,以及众多的游客们欢聚一堂,芦笙场上欢声阵阵,苗寨焕发新的活力,人们喝着酒、唱着歌,那脸上的笑容,不正是我们追求的幸福生活,不正是我们的“希望”吗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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